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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暴富，一朝解體。在坊間傳誦了半年之久的本色神話，隨著警方的介入而告結束。9日晚，浙江東陽市政府發布公告，宣布吳英已被當地公安機關刑事拘留，案由是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本色集團也同時被立案調查。(2月11日《新京報》)
無獨有偶，呼和浩特市近日也爆出丑聞，號稱西北地區第一高樓的金鷹國際CBD項目原業主、香港金鷹國際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鄭澤被自治區公安廳依法刑事拘留，案由涉及欺詐、違約、非法集資等多宗罪名。(2月12日《北方新報》)
吳英案與鄭澤案雖然一南一北，卻頗多相似之處。兩位主角的一唱一和，向世人傳遞的都是同一句俗語，“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四個月前，“神秘富婆”吳英突降東陽。這個26歲的“傳奇女子”一擲重金買下東陽縣城漢寧街的100多間鋪位，隨后注冊12家實業公司，成立本色集團。商貿城、網吧、酒店、咖啡館、汽車服務……本色名下的產業幾乎占據了當地黃金街道。
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上也不會掉富婆。巨額資產總得有個來源，走私？軍火？販毒？傍大款？靠上了東南亞某軍閥？……面對越來越多，越來越離奇的揣測，吳英總是不置可否。一句“我的錢是干凈的”，似乎頗含玄機，又像是并不出彩的外交辭令。
本名王細牛的“港商”鄭澤就更有意思了，這位仁兄原是湖北省孝感市隆感湖農場的一名農工，接父親的班到該農場衛生院當了木匠。5年前，王細牛跑到石家莊市辦了個假戶口，改名鄭澤，并且將年齡減少了11歲。隨后，“港商”鄭澤有了一個名喚“金鷹集團”的皮包公司。就是這個無地址、無人員、無實業的“三無公司”，竟然拿下了呼和浩特市的CBD項目金鷹國際，計劃投資53億元。這個慶祝自治區成立60周年的獻禮工程開工1年多來，僅依靠收繳施工企業的保證金和建筑企業的墊付款運作，結果不但無錢支付建設企業的建設資金，連被炸毀的呼和浩特市公安局指揮中心大樓的重建協議也無法兌現。用地、拆遷等費用都由呼和浩特市政府代為墊付，其非法集資的上億元款項也被轉移不知去向。媒體在報道這件奇聞時，用了“王木匠金鷹折翅落法網”的有趣標題，不知道是曲筆還是幽默。我總覺得，金鷹既已折翅，王木匠自應被收入法網，但當初那些讓王木匠以“三無”之身一口吃下53億元的項目的責任官員們，難道就不是“折翅”，就不應一同落入法網？
照片上的吳英和王細牛，在光鮮的衣著下神情淡然自若。人生如戲，這不著痕跡的演出也許就是吳英所一再強調的“本色”。假如金像獎請我做評委，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圈定這兩位為影后與影帝的不二人選。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戲里戲外的“喜劇之王”。在真相漸顯的今天回看“富甲一方”時的兩人，愈發讓人感慨萬端。
這是最美好的時代，這是最糟糕的時代。這個時代催生夢想，也催生欲望。這個時代讓冒險家蠢蠢欲動，多數人失敗后銷聲匿跡，也有發跡者紅極一時。
這是一個格外浮躁的年代，彩票風行，賭風日盛。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有了“速成版”:我們吃速食面，泡速溶咖啡，參加速配派對，學速成英語……我們的內心里都夢想著成為先富起來的那一小部分人，所以在金錢面前，我們天天盼望著財神附體，盼望著我們可以一夜暴富。內心的渴望讓我們有時會傾向于相信神秘富豪們所編造的財富神話，哪怕它們是那樣不合情理。某門戶網站在吳英的“本色”褪色之前曾做過一次網絡調查，結果只有六成的網民不相信吳英的“神話”。對于神話制造者來說，這個數字已經為“神話”的流傳提供了足夠多的空間——非法集資并不需要人人都信，在一個特定的區域內，哪怕只取信于一成的人，也已是不得了的一個規模。爭取項目更不需要人人都信，在一個特定的城市，哪怕只取信于幾個人，如果他們擁有最終決策權的話，都會創造奇跡。
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撬動地球。吳英和王細牛們說，給我抓住人性的弱點，我就能攪動一個城市。
吳英攪動了東陽，不過當地政府好像一直不怎么待見，還婉拒了吳英那資金來歷不明的一筆巨額捐款。正是因為懷疑，吳英的表演只進行了不到半年，就被警方終結；王細牛攪動了呼和浩特，無法想象這個湖北木匠如何成功地扮演了一個港商，金鷹這個“三無公司”在拿下了53億的項目之后又是如何維持了一年多之久。從報道中看，王細牛的“金鷹折翅”其實是自我“折翅”，而非被警方主動終結。
多一些懷疑，神秘富豪的神秘光環才會早一點褪色，損失才會降到更少或者根本就不會發生。電影《天下無賊》里，劉德華飾演的“賊公”從“好色者”手中騙得寶馬后，大搖大擺地駛出了高檔住宅的大門。“賊公”甚至倒車回保安亭大聲訓斥對他們敬禮的保安:“難道開好車的就是好人嗎？”這話其實應該先說給一些政府官員聽。
(作者系海南大學法學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