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州黃河公路大橋終止收費，照說應是值得稱道的事情，但輿論反應并不簡單。一座收費10年就還清了貸款的橋梁，總共收了26年費。人們被多收了16年錢，如果還要稱道，那不是作賤自己只配被宰嗎？
但事實是，像鄭州黃河公路大橋這樣宣布終止的收費路，還極為稀少。如果說對它喝彩固然是不必，但要對它特別痛打，那你到底是希望它堅持到底，還是希望它中途敗退呢？現在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令人尷尬。公共事務中無所謂道義，所見多是非道義競賽，競賽中有堅持到底的，有不得已中途出列的，僅此而已，看了讓人不知作何表情。
鄭州黃河公路大橋多收費16年，金額達14.5億元。按照安排，它至少可以安穩地收到2020年。與它類似的路或橋，全國有多少，不可數計，媒體上點過名的，至少就有浙江臺州椒江大橋、濟南黃河公路大橋等，都沒聽說哪座橋準備終止收費。
鄭州黃河公路大橋終止收費，也不是自然而然。長期以來，這座橋被輿論交攻，但這未必是它終止收費的主要原因。9月底，河南省交通部門宣布這座使用了26年的大橋有裂縫等病害，禁止3軸以上大型載貨車輛通行。緊接著，這座橋在10月8日終止了收費。收費26年后，它嚴重地病了。
修橋筑路，自古被視為一種道德行為�，F代社會，修造路橋成為公共事業，為政府的一種責任。“貸款修路，收費還貸”，作為一種解決交通急迫問題的辦法，并非不可采用。但這一辦法迅速演變為“公路經營業”，貸款和還貸變成了純粹的由頭，公路和橋梁的修造從政府責任中卸載，變成了完全的“經營”，政府設立公司從事公路和橋梁的投資和通行權的計價銷售，有些地方的政府還向其他公司發放路橋經營的牌照，出售路橋經營許可，政府同時審批路橋通行價格和收益年限，“收費還貸”變身為“滾動開發”，為收費不絕制造了借口。
在經營模式下，路橋建設在迅速發展，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穩定的超高收益，包賺不賠的生意，使路橋成為很好的投資對象，完全可以得到經濟學的解釋。然而，道路成為一種昂貴的消費，全體公民都成為道路消費者，不只是增加了物流成本，也消蝕了當地政府的道義形象。
路橋從公共領域變身經營領域，“貸款修路，收費還貸”變身為“投資修路，收費經營”，只是目前經濟轉型中深為公眾詬病的表現之一。國民教育、基本醫療、基本居住、社保養老等事務，也都成為公眾矛盾的焦點。鄭州黃河公路大橋已在1996年還清貸款，理當變成公益道路，卻繼續“收費還貸”，2000年更變成了經營性收費公路，經國家相關部門批準收費至2020年。
對這種公共領域變身經營領域的現象，有的人視之為市場化的必然，只是要求經營向社會資本開放而政府必須退出，有的人以公路迅速發展或政府或國有部門的收入增加來證明其成功。公路變成純粹的消費品、整個社會的所有領域都變成生長快錢的基地是否具有正當性，不在考慮之列；“經濟理性”只為幾近攫取最后一桶金的瘋狂作合理解釋，生長快錢的邏輯壓倒乃至取代政治道義和公共倫理被視為新的公理。
是時候要求公共領域歸來。社會是一個長久的基業，哪怕要去經營，它也應被視為一個永續經營的根基，而不應被視為一只就要沉沒的舟船，在亂象橫生之中瘋搶瘋跑。路橋經營已使貨車不超載不足以維生，天價路橋費案透露了收費的瘋狂，收費無時限的長期許可顯示掠取到底的心態。刀刀見肉、割肉務盡，這就是路橋經營的秩序計劃。但所謂秩序，原本是要使每個人存有發展的可能，擁有對正當性的希望，而不是使人順應被掠奪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