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聲的“魚”
19日,孫中界到執法大隊作筆錄。因為他出名了,執法大隊的接待更認真,筆錄時間超過了一小時。“主要是將事發經過問了一遍,問得非常詳細。”孫中界說。而其他有類似經歷的人稱,他們的筆錄時間大多為5至10分鐘。
稱自己在9月初遭遇“釣魚”執法并將執法大隊告上法庭的上海市民張軍(化名)說,所有筆錄都是統一格式的。他告訴本刊記者,自己在做筆錄時被問:“你是不是收錢了?”他答:“沒有。”但簽字時卻發現,筆錄上赫然寫著:收了。 每一位接受采訪的車主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一個細節---他們被要求在另附的白紙上寫一份“放棄陳述、申辯權”的聲明。執法人員明確表示,如果不寫這份聲明,就不能取走被扣車輛。 幾名被執法者主動要求本刊記者查看身上的傷疤和烏青。鄒長根手下的民工,胳膊上的傷口還未收口;張蘭平的手臂、腰部都有烏青;孫中界的褲子也被撕破。情緒激動的張蘭平向在場的每一個人訴說著她的故事,“女人他們也打啊”。 “晚上11點多,孩子鬧著要吃薯片,開車出門買點零食沒想到就遇到了鉤子。”張蘭平說,在一家KTV門口,3男1女攔下了她的車,稱喝多了,請求搭一段車。車子開了不到1公里就進了“伏擊圈”,4個人分工明確,有人扔下10塊錢,有人拔出鑰匙,有人打開車門。張蘭平以為遇到了搶劫,大喊救命,被卡脖子反扭手臂,挨了一頓打。 孫中界案使得這些幕后的小動作都被端上臺面。輿論和當事者激憤的情緒,給了政府很大壓力。10月19日,以一名浦東新區副區長為首的特別調查小組成立,將對包括執法人員在內的當事人展開全面調查。市政府承諾:“對采取非正常執法手段取證的行為,一經查實將嚴肅處理。” 但是,從“開胸驗肺”到“斷指示清白”,用這種過激的方式才能換來輿論和有關方面的重視,似成規律;并且這種重視能持續多久、有何效果,仍未可知。
變黑了的“魚”
北京律師郝勁松代理了著名的張軍案。張軍因幫助一名自稱胃疼的乘客而上鉤。一個不斷被媒體提及的細節是,張軍自辯載客出于助人,執法人員反問:“人家胃痛關你什么事?” 網友和車主用黑色幽默表達著無奈。現在上海的私家車上流行的招貼是:“本車拒絕一切搭載求助,臨盆產婦、車禍、中風、觸電、溺水,都不關我事,尤其是胃疼的。” 郝勁松認為,“釣魚”執法的一大惡果就是道德滅絕。“執法大隊一方面標榜自己的良好執法形象,提倡市民展現良好素質,一方面卻鄙視并打擊張軍好心載人的行為,這會加劇政府權威和公信力的減退。” 經歷了“釣魚”的案主,心態大多發生了變化。憨厚的“90后”孫中界連連擺手:“以后不管是誰,我再也不會伸援手!”何亞雄說:“助人之前一定要先報警備案,證明自己清白之后再說。” 更加反諷的是,曾被“釣魚”抓黑車的蒯多剛,現在成了真正的黑車司機。本來他是帶車求職,在一名香港老板的手下做工,因為黑車之罪丟了工作,生活無著落的他說,現在只能去營運私車。徐西全在吉利車被“釣魚”后也成了失業人員,如今也靠經營黑車為生。 被釣過的“魚”,有些就這樣變“黑”了。 基于這些負面效果,郝勁松越發覺得打贏張軍案非常必要。“雖然我對勝訴沒有太大把握,但在不久的將來,政府將取締‘釣魚’式執法,對此我很有信心。” 在此之前,還沒有車主在黑車官司上告贏政府部門。孫中界的斷指,使更多人看到了希望,一些律師也躍躍欲試。河南國基律師事務所律師張偉和上海秦建銘律師事務所都主動聯系了孫中界,表示可以提供法律援助。 血氣方剛又稚氣憨厚的孫中界,并不了解律師們要用他切下的手指做何文章,他目前想要的只是還他一個清白,還有,“4000元不到的醫藥費給我報銷就行了。” 遺憾的是,10月20日上午,浦東新區相關部門對外公布稱:經浦東新區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局全面核查,“孫中界涉嫌非法營運行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適用法律正確,取證手段并無不當,不存在所謂的‘倒鉤’執法問題”。 這個結論更令輿論沸騰,網友的評論幾乎無人認可這個結論。“作為‘運動員’的當地執法局,又當‘裁判員’,這樣的調查結果有誰會相信。”“自己的刀兒削不了自己的把”? 孫中界要求與“乘客”當面對質。據本刊記者向浦東新區有關負責人求證,得到的信息是這名“乘客”系外地來滬務工人員,“跑碼頭和做生意的”。 記者采訪孫中界和何亞雄時,他們描述的乘客特征都為身高1米7左右的男子,很瘦,頭發往后梳。從外貌描述上看,他們遇到的“鉤子”很相像。 上海的“倒鉤事件”,遠遠還未到落幕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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